【口述者简介:朱永嘉,1931年10月,江苏无锡人,2023年1月辞世。早年,他在复旦大学历史系求学,师从陈守实、谭其骧、周予同等著名学者,长期致力于秦汉史、三国史及明史的研究。朱先生早年曾于复旦大学历史系任教,六十年代加入上海市委写作组,并曾担任中共上海市委常委。他著有《论曹操》、《明代政治制度的源流与得失》等作品。1983年,因反革命罪名,朱先生被判刑14年。1988年,获得保外就医的机会后,他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学术写作中,完成了《新译吕氏春秋》、《新译唐六典》、《从万历到康熙》、《刘邦与项羽》等多部专著。】
图片
朱永嘉/口述
章剑锋/采写
在这狭小的空间里,尘埃仿佛堆积如山。两张布满书籍的床架旁,蛛网纵横交错,悬挂在空中。正值三月上海的绵绵细雨时节,天空被阴云笼罩,那间老旧的书房中弥漫着丝丝寒意。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,一只洁白的猫咪悄无声息地踏入屋内,轻盈地一跃,稳稳地落在朱永嘉的膝上。
猫咪的主人置身于两张架子床间逼仄的夹缝中,一束璀璨的灯光将他的背影轮廓映照得格外分明,但他的脸部却沉浸在室内的幽暗之中,难以辨认。
我虽身处复旦的编制之中,却并未真正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,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度过。校方慷慨地给予我生活津贴,并赋予我图书馆的借阅资格,这些已经足够满足我的基本生活所需……然而,当我终于走出家门的那日,我已经年过五十九,每月只能领取微薄的200元退休金……”
三十四载之前,朱永嘉为顺应时代潮流,以“写作组”之名崭露头角,从复旦大学的一名平凡教员跃升至上海政治舞台的显赫位置。“文革”时期,他亲自执掌上海市委写作组,专司为张春桥、姚文元等当时的上海市高层官员提供文字服务,深得张、姚等人的信赖,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。
朱永嘉,一位博学而广识的学者,虽拥有锐利的洞察之眼,但在面对错综复杂的世态炎凉时,他内心深处却始终弥漫着一种如临深渊、如履薄冰的焦虑与不安。每当权力的大轮转动,那些不幸被卷入其中的知识之士,他们的命运实际上早已超出了自我掌控的范畴。
在“四人帮”被彻底根除之际,朱永嘉迅速成为了上海地区首位被当局拘押的高级官员。尽管按照既定计划,他本有机会在出国访问时设法脱身,但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逃逸的可能。随着归国的航班平稳降落,他随即被直接押送至隔离区。
“我并非擅长逃避,在我决定离去时,已向团队坦白告知,请他们不必过分忧虑,我的离异仅是个人的私事,”朱永嘉郑重声明,“我从不打算逃避责任,始终秉持着亲力亲为的原则,这是立身处世的基石,而坚守气节更是我视为至宝的。”
章剑锋:“四人帮”倒台,我心绪愉悦。
朱永嘉:面对“四人帮”的覆灭,我内心充满了忧虑。过往,我公开发表过诸多见解,怎能对此事袖手旁观?在上海市常委会上,我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反对立场,激烈地呼吁斗争,为何不倾尽全力,哪怕结局如同巴黎公社,也能赢得一份荣耀。尽管现实中我无力抗争,但当时我确实抱有如此信念。
我未曾掌握决策的实际权限,该权限由马天水、徐景贤以及王秀珍三位领导集体掌握。面对马天水最终的选择——选择妥协与屈服,我虽心中充满无奈,却无力扭转局势。在我的基层写作班中,我的观点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支持。然而,在领导层经过深思熟虑,权衡利弊之后,他们最终选择了妥协,旨在避免可能爆发的暴力冲突。
章剑锋:妥协者结局如何?
朱永嘉:我亦接受了这一裁决,承受的惩罚甚至超出了我的预想。无论我选择屈服或是抗争,结局似乎都不可避免地要面临这致命的打击。因此,当我最终被判刑之际,我的内心竟出奇地平静,宛若幼儿园的孩子们按序排队分食水果,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中徐徐展开。
这种情形很可能引发法律纠纷。面对这一挑战,我向年迈的母亲提出,我可能需要暂时退隐思考,这个过程可能不会迅速完成。你能帮我送些书籍过来吗?请帮我购置一套《二十四史》或《资治通鉴》等,这样我在闭关期间也能持续学习。至于执行死刑,我们党内尚无此先例。
章剑锋:在漫长的监禁生涯中,我涉猎了众多书籍,从中获得了宝贵的人生智慧。那么,我究竟领悟到了哪些富有启示性的真谛呢?
朱永嘉:轮岗之际,俗语有言:“侍奉高龄君主,不宜与太子过分亲近。”为免未来生波,宜及早与太子建立良好关系。若老皇帝与太子关系生变,太子终将承袭皇位。若不与太子共进退,一旦老皇帝驾崩,亦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。此情此景,实属进退维谷。
昔日随侍先帝身旁,难道天命便注定无法挣脱?这场磨难似乎在劫难逃。即便我今后缄口不言,不再涉足任何集会,仅图个人安逸而隐退,最终的惩罚依旧定是十年,别无选择。
我们的整个写作团队均深陷困境,经过一番彻底的审查,我团队的三位同事不幸遭受了刑事处罚,我本人被判刑14年,王知常12年,肖木9年。其他同仁则被剥夺了党籍,并被下放到基层进行劳动改造。此外,审查结束后,众多年轻同事也不得不为参加学习班而被迫离开工作岗位。
章剑锋:预见风险了吗?
朱永嘉:我深刻认识到,此中风险之重难以估量,然而对于最终结果究竟将如何,我确实难以提供一个明确的确切预判。忧虑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,对于他们的未来,我也感到深深的忧虑不安。(张春桥、姚文元)个体的命运轨迹如何?从前述情况可以看出,局势变幻莫测。不可盲目相信张春桥在北京的权力基础牢不可破,实际上他在那里相当孤立。他唯一能够施加影响的,就是我们的这个团队。对于这一点,我并非没有信心。
章剑锋:当初我究竟是如何踏入这个写作团队的行列?又是如何经过不懈努力,一步步晋升为总负责人的?
朱永嘉:苏联的一位历史学者曾提出一种见解,认为长城天然地划分了我国的疆域,长城以北不属于中华领土。近期,我们有幸受命撰写一篇文章,旨在阐述我国自上古时代起便是一个统一且多民族融合的国家,并非以长城为界限。鉴于本文承载着丰富的历史内涵,且我本人曾深入研究这一领域,并在复旦大学历史系任教,因此,我欣然承担了这一写作任务。
初踏入写作团队,每当我完成一篇文章,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权衡是返回家中还是重返校园。然而,谁料到竟有人不愿我们轻易离去,纷纷伸出手来挽留。文章顺利完工,却未曾想到,我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割舍。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新任务,紧迫地催促我们着手整理与编排文章。
在那个时代,我们的写作班被划分为文学、哲学、经济与历史四个小组。文学组由姚文元同志领衔,历史组则由金冲及同志领导,我则有幸成为该组的副职。不久,金冲及同志与石西民同志一同前往北京,因此我接过了他的接力棒,承担起这一重任。
1968年,毛泽东指示姚文元接管陈伯达的职务,负责《红旗》杂志的编辑工作。然而,姚文元当时缺乏人手,便萌生了将我们调往北京的念头,并将我的名字与王知常、肖木三位同仁的姓名列出,提交给了毛泽东。毛泽东审阅后,也在名单上画了勾。然而,若我们被调至北京,上海便会失去人力。因此,我们便专注于在上海为杂志组织稿件。
我成功寻觅到了他所需的题材,并在上海组建了一支名为《红旗》的组稿团队。该团队隶属于中央领导,核心职责是助力中央推进斗批改工作,并深度挖掘典型案例。在上海,我们将举办一系列调研和批判活动。团队将建立一套明确的排名制度,由朱、王、肖三位成员组成,而我将担任团队的负责人。
章剑锋:1966年,上海市委写作组问世。
朱永嘉:自《红旗》组稿小组正式挂牌成立的那一年,即1970年,市委便正式成立了写作组,我有幸受命担任组长一职。最初,我曾考虑将写作组纳入社科院的编制体系,但张、姚二位对此提议并不赞同。毕竟,写作组是他们倾注心血所创立的,对他们来说,领导这个团队如同行云流水。尽管我们竭尽全力推进各项任务,但相较于市内其他机关,我们的工作效率更高,响应速度也更为迅速。对他们而言,运用这些资源显得游刃有余。
章剑锋:对张春桥与姚文元而言,这个集体代表了何种意义?
朱永嘉:凭借我们的团队,工作效率和便捷性自然得以大幅提升。要全面深入地洞察上海的各个维度,并把握团队内部的脉动,这显然与单凭一位个人秘书相比,有着本质的区别。在行动规划、调查研究、文章撰写以及舆论引导等方面,我们都能得心应手。不过,他并未利用团队的力量去构建复杂的人际网络,因为他已经对上海的情况了如指掌。若我们的团队驻扎于北京,我们还需承担额外的职责——那就是公关工作,只有与各方建立紧密联系,才能在北京巩固我们的根基。
对于姚文元而言,他在上海已建立起一支稳固的工作团队。每当毛泽东交予任务,他总能迅速传达至我们,确保任务得以高效完成。至于那些需要我们承担的重点宣传与调研工作,我们亦将全力以赴,予以配合。
章剑锋:张春桥与姚文元在组建创作团队方面成效显著。他们在政治资源整合上,对您有何种推动作用?
朱永嘉:实际上,正是长辈们引领他们走上了政治的舞台中央
,然而,确实有必要有人投身于具体工作的实施。我们成为了他们的坚实后盾,是执行具体事务的执行者。他们承担着全局统筹的重任,在舞台上扮演着核心角色。而我们,则是那些默默无闻的幕后推手。若非我们的无声助力,他们亦无法将这场戏码演绎得如此精彩。
1967年1月4日,张春桥与姚文元抵达上海,随即通过电话向我们咨询意见。他们意图以写作组为基础,在上海展开工作,并询问此举是否可行。抵达上海后,他们的一切对外联系均依赖于该写作组,并主导召开了多场会议,就诸多议题进行深入讨论。最初的几天,他们的主要活动都集中在写作组内部。
他们莅临本域,举行了一场意义重大的会议,我们肩负着重要使命,全面负责会场的布置、与会人员的通知以及相关文件的草拟等各项工作。
踏入事务性工作的处理阶段,仅仅是我们的写作团队初次涉足的领域。如今,让我们调转航向。伴随着办公系统的不断完善,我们将逐步告别这一领域,转而投身于意识形态的深入探索与精心构建之中。
章剑锋:您那时状况如何?
朱永嘉:投身党的怀抱,我们理应恪守组织的安排,此中蕴含着我们源自内心的自觉与热情。在那个时代,我们便以“螺丝钉”为我们的笔名,以此自勉。(罗思鼎)我热衷于担当那枚无声无息的螺丝钉角色,这一态度体现了我的积极进取精神。面对组织赋予我的任何任务,我都将倾尽全力,毫无保留地投身其中。
坚守良知的准则,这在我的行为轨迹中显而易见。我始终竭力避免对他人造成伤害,纵使这一理想并非总能完美实现。然而,我能够自信地宣称,我从未有意伤害过任何人。以姚文元的《评〈海瑞罢官〉》为例,这篇文章的讨论涉及市委层面,且需由张春桥亲自发起并组织,而姚文元则负责执笔。如此举动实为罕见。当时,我敏锐地察觉到风向似乎有变,背后似乎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,似乎与某种政治关联有关。
即将在本市举办关于该议题的座谈会,我深知此背景的敏感性,故不敢轻易发表任何观点。于是,我向与我关系密切、尊敬的导师谭其骧先生致以诚挚的问候,并恳请他在发言时务必谨慎措辞。他对此表示了理解和赞同。我担心与会者可能会对姚文元的文章进行热烈的讨论,这或许会引发不必要的争议。我已经竭尽所能地联系了所有可能接触到的人,对于难以联络的部分,我也在尽我所能地努力。
章剑锋:那时是复旦的吗?
朱永嘉:鉴于我在复旦大学内建立了紧密的工作与组织联系,并担任党委常委的职务,因此有人半开玩笑地戏称我为“太上皇”。在市级层面,我的信息获取渠道广泛,洞察力亦颇为敏锐。若我亲临基层,便能及时传达上级指示,引领方向,始终走在最前端。
非因我置身于至高之位,便可随心所欲,困扰之事常相随。自你执掌事务以来,高层之间已然建立起联系,各有各自的目标。若我扰乱其秩序,必引发不悦。他们心中自有成见,而你若盲目追随,亦难以获得他们的青睐。
处理诸多事务的难度远超最初的预期,显得异常繁重。自工宣队接管学校以来,不断有人向我举报,指责我干预过多。张春桥曾明确指出,我之所以深入干预,是因为我急于推动各项事务,并无其他动机。因此,他建议授予我党委常委的职务。于是,我有幸成为了常委的一员。
我对母校的眷恋之情深厚如根,这是因为拥有一支由教师与学生共同构建的专属团队,对于我而言至关重要。在应对上级的指令和任务时,没有学校的坚实支持,我无法独自承担这份沉甸甸的责任。在复旦大学,文科事务的重任几乎全数落在了我的肩上;同样,社科院的工作也是我肩负的重担。这些经历共同构成了我工作的核心团队。
章剑锋:加入创作团队,所遇到的挑战是否同样错综复杂?
朱永嘉:在工作实践中,我们必然要面对错综复杂的各方关系,随之而来的则是形形色色的声音。即便是在市委内部,马、徐、王三位书记的观点也并非全然统一。至于工总司和写作组这两个不同的组织体系,亦存在着分歧,各自主张自己的立场。
我那时紧随张春桥的步伐。彼时,张春桥担任上海市委第一书记,尽管他后来常驻北京,却始终未曾重返上海;而王洪文则身兼第二书记的重任,同样在后来随他一同迁往了首都。实际上,上海的工作主要由马天水、徐景贤和王秀珍三位共同执掌。张春桥自然能够通过正规渠道掌握马、徐、王的动向,但他仍旧需要另辟蹊径,深入基层,搜集更为详实的第一手资料,而非仅仅依赖常规的简报。正因如此,设立写作组,某种意义上,为他增添了一双敏锐的“耳目”。
有何要事发生,马、徐、王等人有时竟浑然不觉,反而需来我处询问详情。这源于他们所获得的信息,均源自常规途径,由办公厅系统传达。至于毛泽东主席的指示,一旦传至张春桥手中,便会直接交由我处理。如此一来,固然有工作上的便利之处,却也存有潜在的忌讳,令人不悦。对他们而言,多了一双旁观的眼睛,总觉不便。
章剑锋:那时,上海工总司与写作组之间的矛盾早已根深蒂固,特别是那两篇在《朝霞》杂志上发表的小说,险些引发双方之间的剧烈冲突。
朱永嘉:我对此事自有裁夺。昔日,上海孕育了一群来自工人阶层的作家,他们隶属于工总司下属的工人文化宫体系。由于缺乏展现才华的舞台,他们目睹《朝霞》杂志名声远扬,于是产生了争夺该杂志版面的念头。他们便以小说中对王洪文的批评为借口,试图趁机发起挑战,恰巧当年工总司正筹备半周年纪念活动。(一月夺权)张春桥对其进行了犀利的批判,但事态的发展并未如他所预料。小说中细致描绘了一场为庆祝半周年而举办的盛大庆典,这场庆典中流露出造反派们进行自我反思的意愿。工总司的这一攻势,显然显得不甚得体。
在那片土地上,妥协的余地已然不复存在。我们的工作由张春桥与姚文元直接引领。在他们尚未明确立场之际,我便将每日的工作进展如实向张春桥进行了汇报。审阅了相关刊物后,他通过电话指令,告知我们无需进行自我批评。据此,我并未撰写任何文字。
王洪文对那起事件存有隐忧,若将来他得以掌权,张春桥若依然在位,他相信自己可以自如应对。但若不幸张春桥离世,他该如何自处?这份担忧使他倍感压力,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提交了辞呈,并提议张春桥物色其他适宜的人才。不料,张春桥却反其道而行,将他职位提升了整整一级,并特许他成为市委常委会议的与会成员。
这项任务或许并非令人愉悦,但在紧急关头,它肩负起了至关重要的使命。面对压力,虽然内心渴望远离纷扰,但实难脱身。唯有顺应时代潮流,任其自然而然地发展演进。
章剑锋:在您初入写作团队时,您最先结识的是张春桥还是姚文元呢?
朱永嘉:初次与张春桥相识于上海,彼时他正全面掌管着写作组的运作。张春桥性格沉静内敛,与人交往不轻易表露亲近,立场坚定,承诺即行,言辞坦率,在讨论中几乎未曾留下妥协的空间。我们之间鲜少有闲暇进行闲谈,除了工作之外,别无其他话题。在会议中,议题始终聚焦于工作,至于生活中的琐事和家庭私情,则鲜少被提起。也正因如此,他身上常常笼罩着一种神秘的气息,这或许正是源于他工作之余的人际交往相对匮乏。
章剑锋:您对张春桥的了解,必然源自于与他的亲身交往,因而应当是相当透彻的。
朱永嘉:张春桥素以深不可测的城府而著称,其性格在早年与晚年之间发生了显著的转变。早年,他在追逐权力的道路上,表现得尤为直率,敢于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。记得有一次,李先念同志莅临上海,对财贸系统的工作进行视察。恰逢文化广场举办了一场盛大的集会,众人纷纷提议请李先念同志绕场行走两圈,我也在场见证了这一幕。此举本意是试图改善张春桥与老干部们之间的关系。然而,张春桥却在大会上公开发表批评,质疑为何要让李先念同志绕场两圈,这一举动充分暴露出他在处理矛盾时,缺乏必要的妥协与智慧。
最初的放纵,我敏锐地察觉到,其背后实则蕴藏着个人的私欲。然而,随着情节的推进,他的这一性格特征逐渐淡化,尤其在庐山会议之后,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已得罪了众多人,于是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为。他试图主动修复与他人的关系,但遗憾的是,积怨已深,群众基础薄弱。
章剑锋:您与姚文元的交情同样深厚,外界传闻亦颇盛,若无您昔日的鼎力相助,姚文元或许难以成就《评〈海瑞罢官〉》这一杰出篇章。
朱永嘉:姚文元并非历史学的专门研究者,而是一位专精于文艺评论的专家。当他向我提出请求,不过是因为他急需撰写一篇关于海瑞的短文,并征询我是否能够协助他搜集必要的资料。我随即向他推荐了地方志与明史中有关海瑞的记载。在介绍海瑞的生平、时代背景及社会矛盾时,我毫无保留地向他进行了详尽的阐述,这对他的文章写作大有助益。提及批判“三家村”的话题,他不知从何入手,便向我寻求指导,我随即拿出《燕山夜话》供他参考。事实上,他确实找不到其他可以求助的对象。
姚文元,素以寡言著称,深谙沉默是金之道。我对他的信赖,如同春风拂面,让我心怀喜悦。他对我工作的评价总是和风细雨,未曾有过任何批评之音。每当工作任务降临,我总是全力以赴,毫无保留。至于我提交的稿件,他提出的修改意见,我无不认真采纳,其中许多段落更是经过他的点拨,变得格外精彩生辉。
章剑锋:王洪文怎么样?
朱永嘉:王洪文的根基尚显不稳,毕竟他出身于基层的微小职位。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,他身边缺乏强有力的智囊团支持。若要在北京稳固地位,他迫切需要组建一支强大有力的团队。这支智囊团肩负着双重使命:一方面,作为智库,在全面深入分析各方情况的基础上,为他提供策略和方案;另一方面,作为关系网络,涵盖社交与公关等多个领域,协助他维护并拓展各方的联系。
在“四人帮”集团里,他的文化素养与教育背景相较其他人显得薄弱,处于较为边缘的位置。在江青的强势言辞面前,他只得低头;面对张春桥的指令,他也只能唯命是从;至于姚文元,他的见解更是难以为之抗辩。面对这些权势显赫的成员,他应如何准确界定自己的角色呢?(叶剑英、李先念)提及此事,他仿佛仍保有孩童般的纯真,所有决策皆非出自其内心所愿。
章剑锋:您曾向王洪文细致剖析了《后汉书》中的《刘盆子传》章节,而通过这一篇章,亦能深刻领悟到王在当时历史脉络中所扮演的举足轻重的角色。
朱永嘉:当他们在学术上遇到难题,我们写作小组便承担起提供辅导的责任。针对毛泽东同志在古文阅读上的需求,我向他推荐了《刘盆子传》。
此类话题,我难以过多展开。刘盆子的结局殊为不幸,他的出身亦非显赫。这不过是在提醒毛泽东——切勿自负,你终究不过是刘盆子罢了。此类话语,我难以启齿,他也未必会向我提问。他现已身居中央,地位显赫,岂能扫他的雅兴。我的目的仅是向他阐述传记中这位人物是如何崭露头角,如何登上帝位,最终却无力掌控局势,以便让他有所警觉。
王洪文才干有限,挑选他实属无奈之举。此番决定,对于毛泽东而言,亦是别无他法之策。选取此人,旨在缓解张春桥与长辈们之间的冲突,而这一矛盾已然难以调和。毛泽东曾向林彪提及,请小张……(张春桥)初接手我们班级,张便迅速成为了众人的瞩目焦点,如同瞬间被抛入了炽热的火炉之中。自然而然地,他自然而然地占据了众人关注的中心。
章剑锋:我看有人骂您是“文革”余孽,被扣了帽子,会不会觉得伤心?
朱永嘉:他人对我的评价,是他们固有的权利。无论面临何种挑战,还是不幸降临,我都坚信自己未曾有过任何需要遮掩的行为。关键在于不断地自我反省,真诚地审视自己的内心。若我未曾对他人有所亏欠,那么心怀坦荡,问心无愧便已足矣。
身为常委与委员,这一切均出于工作之需,我从未有过逐名逐利的念头,一切皆以上级决策为准。我内心深处,总有一种使命感,仿佛是被召唤去完成使命,能为毛泽东同志效力,我深感自豪。在那个时期,许多至关重要的任务,无不源自于他的智慧与指导。
若你秉持做人的原则坚定不移,自无需过于关注外界的喧嚣。即便遭遇重大不公与委屈,亦能保持镇定自若。个人的荣辱得失,终究是微不足道的。即便在我那个时代的教师群体中,亦是如此。尽管他们曾遭受批斗与指责,内心难免会有抵触、不适甚至不悦,但最终他们总能将大局为重。
在生命的终章,周予同留下了这样的遗言:即便在“文革”那段充满不公与屈辱的岁月,他未曾流露过任何怨言,亦未曾对个人得失有所挂念。在社会运动波及的广阔背景下,个人得失显得渺小。唯有坚守正确的立场,展望未来,才是正途。否则,反遭他人轻视,亦非明智之举。
章剑锋:在那个年代,面对强势力量,知识阶层是否显得格外脆弱和无助?创作团队是否真正成为了你们实现抱负的舞台?
朱永嘉:在写作群体中,知识分子或许能寻得几分慰藉,但这却无法彻底抚慰他们内心对于个人理想的渴望。毕竟,现实便是现实,要在学术领域中实现突破、获得成就,这样的条件显然还远远不足。他人的喜好往往受其自身左右。你所能够成就的事业,能否达成心中的期许,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外部环境。至于如何应对,这便成了个人的抉择。顺其自然,任由命运安排,我们能做的,唯有倾尽全力。
无论身份是知识分子抑或普通百姓,情形皆是如此。在这波涛汹涌的时代浪潮中,知识分子犹如尘埃中的一粒,无力回天,改变巨轮滚滚向前的轨迹,他们所能做的,仅仅是维持一份微不足道的存在。
知识分子的荣光,并非源自对权力的渴求。若执意踏入这一领域,恐怕难以避免落得黯淡收场的结局。在这条路上,成功者寥寥无几。在这片土壤上,他们难以真正扎根。权力之海中充斥着卑鄙与污秽,在这片水域中,你难以茁壮成长,唯有随波逐流。这一切,都取决于你的抉择。若你选择投身权力的漩涡,终将沦为小人;若你选择与之保持距离,你仍能保持做人的尊严,面对某些问题,你亦可适度退让。
章剑锋:在那段历史阶段结束后,您对知识分子与政治界之间的互动有何见解?
朱永嘉:古训有云:“皮不存,毛将何附?”此语旨在指出毛发生长离不开皮肉的支撑。在我国封建时期,士子除了入仕为官,可供选择的自主生计途径极为有限。那时,士阶层的主要生活路径是追求官职,投身政事。孔子所宣扬的儒家理念,虽带有一定的超脱色彩,但总体上仍难以摆脱对官场的依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