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卫东是个好苗子,这事交给他,我放心。但你得盯着点,别让他出事。”
林卫东路过走廊时,偶然听见赵司令跟司机老周的对话,心里满是嘀咕。
他跟着这位北京卫戍区的老首长当警卫十二年,从河南周口的穷小子,练出打靶满分、反追踪拔尖的本事,早成了司令身边信得过的人。
可临到退役,他三次找司令告别都被拒,连句像样的叮嘱都没捞着,十二年情分像堵了块石头。
直到走的那天,老周没开司令的车,反而递来个印着 “绝密” 的档案袋,只说 “上火车再打开”,还提醒 “小心身边的人”。
司令为啥避而不见?档案里藏着啥?
01
2010 年的秋天,河南周口的玉米刚收完,地里还留着半截秸秆,风一吹就沙沙响。
我叫林卫东,刚满十八,瘦得像根刚拔出来的玉米杆,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参军报名表,站在村口的土路上,看着我爹拄着拐棍送我。
我家穷了好几代,爹有哮喘,一到冬天就咳得直不起腰。
去年为了治喘,跟村医借了两千多,到现在都没还上。
娘早几年走了,家里就我跟爹俩,我要是再在家耗着,别说还账,连爹的药钱都凑不齐。
“卫东,到了部队,别跟人打架,有饭就多吃点。” 爹咳着说,手里的拐棍把土路面戳出小坑。
我点头,没敢多说话 —— 怕一开口就哭。
上车的时候,我回头看,爹还站在原地,风把他的旧棉袄吹得鼓起来,像个漏了气的面袋子。
坐了一天一夜的绿皮火车到北京,再转车去新兵营。
新兵连三个月,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叠被子。
被子要叠成 “豆腐块”,棱要直角要尖,我手笨,头一个星期天天被班长骂。
班长姓郑是山东人,嗓门大得能震碎玻璃:“林卫东!你这被子是刚从猪窝里捞出来的?再叠不好,今晚你就抱着它站哨!”
我没敢顶嘴,蹲在地上一点点捏被角,捏到手指发麻。
有天凌晨紧急集合,我慌慌张张穿衣服,鞋带没系紧,跑的时候摔了一跤,枪也掉在地上。
队伍停下来,我以为郑班长要骂我,结果走过来一个五十来岁的人,个子不高,穿着常服,肩上是两杠四星。
“慌啥?”
他蹲下来捡起我的枪,又帮我系鞋带,手指上有层厚茧。
“当兵的,稳才能成事。你这一摔,要是在战场上,命就没了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这是赵司令,北京卫戍区的赵建军司令。
三个月后,新兵连考核,我打靶得了满分,队列也拔尖。
郑班长拍我肩膀:“卫东,你小子行,赵司令点名要你去警卫连。”
去警卫连报到那天,我又见到了赵司令。
他办公室不大,墙上挂着张西北戈壁的照片,桌上放着个搪瓷缸,上面印着 “八一”。
“卫东,知道当警卫员最要紧的是啥不?” 他给我倒了杯热水。
我愣了愣:“报告司令,是站岗站好,保护您安全。”
他笑了,指了指自己的眼睛:“不全对。咱当警卫员,眼睛得比耳朵管用。
你得看人家走路的劲儿 —— 是沉是飘,说话的调门 —— 是虚是实,从这些小地方,看出他心里藏着啥。这比打靶准头还重要。”
旁边站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穿个灰色夹克,是司令的司机老周。
等我出来,老周拽了拽我胳膊:“林卫东,记着司令的话,少说话,多瞅着。司令最烦咋咋呼呼的,上次有个兵跟他汇报,说了三分钟废话,直接被调去炊事班了。”
从那天起,我就开始了警卫员的日子。
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,六点准时站在司令办公室门口,一站就是俩小时。
刚开始我紧张,腰挺得笔直,眼睛盯着对面的墙,连苍蝇飞过都不敢瞟。
有次站哨,赵司令出来抽烟,看我站得僵硬,就说:“卫东,你站在这俩小时,看见啥了?”
我脑子一空:“报告司令,看见... 看见张参谋过去了,还有收发室的老王送报纸。”
他弹了弹烟灰:“没了?”
“没了。”
他没批评我,只是说:“下次你再站哨,看看张参谋走路的时候,手是不是攥着文件?老王送报纸,是不是先擦了擦门框?
张参谋攥文件,是因为里面有急件;老王擦门框,是因为他有洁癖。这些细节,比你记着谁来了更有用。”
后来我真照他说的做。
比如看见作战处的李干事过来,要是他脚步快,眉头皱着,肯定是有紧急任务;
要是他慢悠悠的,还跟哨兵打招呼,那就是来送普通报表的。
时间长了,我不用听他们说啥,光看动作,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
老周常跟我说:“你这脑子转得快,司令没看错人。”
老周是个话不多的人,开车稳,每次司令出差,都指定要他开。
有次我跟他们去河北,路上遇到堵车,老周把车拐进一条小路,小路坑坑洼洼,他开得却一点不颠。
“周师傅,您这技术咋练的?” 我问。
他笑了笑:“以前在西北当兵,戈壁滩上没路,全靠自己找,练出来的。那时候跟司令去勘察,遇到过沙尘暴,能见度不到一米,照样开回来。”
我那时候还不知道,老周说的 “练出来的”,背后藏着多少事。
02
警卫连的日子,说单调也单调,说不单调也不单调。
每天除了站岗,就是跟着赵司令出门,有时候是去机关开会,有时候是去基层部队视察。
我跟着他,学了不少东西 —— 不止是看人的本事,还有怎么处理事。
2013 年冬天,北京下了场大雪,雪下了一夜,早上地上积了半尺厚。
我五点就起来扫雪,刚扫到司令宿舍门口,就听见里面咳嗽声 —— 赵司令感冒了,咳得厉害。
我想起家里爹感冒的时候,娘会煮姜汤,放两块红糖,喝了就舒服。
我就去炊事班,跟炊事员老王要了块生姜,又找了点红糖,在小炉子上煮。
姜汤煮好,我端到司令门口,敲了敲门。
“进来。”
司令披着棉袄坐在床上,看见我手里的碗,愣了愣:“你这是?”
“司令,我煮了点姜汤,您喝了能缓点。” 我把碗递过去,手有点抖。
他接过去,喝了一口,皱了皱眉:“你这手艺,比我家老婆子还差远了。”
但还是把一碗都喝了,然后说:“卫东,你心细,这点比不少老兵强。”
从那以后,他有时候会跟我聊两句家里的事。
他说他老家在陕西农村,小时候也放过牛,跟我一样,也是穷人家出身。
“那时候就想,要是能让家里人吃上饱饭,干啥都愿意。” 他说这话的时候,眼神有点软,不像平时那么严肃。
2015 年,我第一次探亲。
回周口老家,爹的哮喘好了点,村医的账也还上了。
我去镇上找李娟 —— 李娟是我们村小学的老师,比我小一岁,小时候我们一起放过牛。
她看见我,脸就红了,从口袋里掏出块花布:“卫东,我跟我妈学做针线活,这布是我去县城买的,想给你做件衬衫。”
我接过布,布是浅蓝色的,上面印着小碎花,摸着手感软乎乎的。
“娟儿,等我退役了,咱就结婚。” 我说。
她点头,眼睛亮闪闪的:“我等你。到时候咱去县城买个红脸盆,再做两床喜被,我妈说,喜被上得绣鸳鸯。”
那次探亲我只待了十五天,走的时候李娟送我到村口,跟我爹一样站在土路上看着我上车。
我从车窗回头,看见她手里还攥着那块花布,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,贴在脸上。
回到部队,赵司令问我家里情况,我跟他说了李娟的事。
他笑了:“好啊,年轻人就该有个盼头。等你退役,我给你随份礼。”
从 2015 年开始,我跟着赵司令接触到一些更 “特殊” 的事。
有时候他会带我去一些偏僻的地方,见一些我不认识的人,那些人说话都很小心,有时候还会递给他一个密封的信封。
每次去这种地方,老周都会提前检查路线,我也会提前勘察周围的环境,确保安全。
有次我们去天津,见一个老工程师。
回来的路上,赵司令跟我说:“卫东,有些事,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你跟着我,嘴要严,不该问的别问,不该说的别说。”
我点头:“司令,我知道。”
他又说:“但你也得记着,咱做的事,都是为了踏实。不管多隐蔽,只要是对的,就别怕。”
那些年,我还学了不少本事 —— 格斗、射击、侦察,还有怎么在复杂的环境里保持警觉。
有次在野外训练,我跟几个老兵模拟 “反追踪”,我在树林里躲了三个小时,没被发现。
赵司令知道了,夸我:“卫东,你这本事,放到哪儿都能用。”
时间过得快,一晃就到了 2022 年。
我在部队待了十二年,按规定该退役了。
李娟给我打电话,说她已经跟她妈商量好了,等我回去就定日子,喜被都快绣好了。
“卫东,你回来的时候,我去火车站接你,给你带刚烙的油饼。” 她说这话的时候,声音里都是笑。
我也盼着退役,盼着跟李娟结婚,盼着能在家好好照顾爹。
但没想到,退役前的日子,却变得不一样了。
赵司令的作息变了 —— 以前他晚上十点就休息,现在经常工作到后半夜,办公室的灯亮到很晚。
他还经常接电话,接电话的时候会关上门,声音压得很低,我偶尔能听到一两句,像是 “西南”“交接”“不能出岔子”。
老周也变得不一样了。
以前他没事的时候会跟炊事员聊天,现在却经常一个人待在车库里,有时候还会开着车出去,回来的时候车身上有泥,像是去了郊外。
有次我路过车库,看见他在练 “漂移”,车在车库里转了个圈,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我吓了一跳 —— 老周平时开车那么稳,怎么会练这个?
还有一次,我去给司令送文件,路过走廊,听见他跟老周说话:“卫东是个好苗子,这事交给他,我放心。但你得盯着点,别让他出事。”
我心里纳闷 —— 他们说的 “这事”,到底是啥?
离退役还有一个月的时候,我按惯例,想跟赵司令做个告别谈话。
以前老兵退役,司令都会跟他们聊几句,说点鼓励的话,有时候还会送个小礼物。
我第一次去找他,秘书小吴说:“卫东,司令在开紧急会议,你晚点再来。”
我晚点再去,小吴又说:“司令刚接到通知,去总部了,得明天才回来。”
第二天我再去,小吴叹了口气:“卫东,司令说了,你专心准备退役手续就行,不用特意来见他。”
我站在司令办公室门口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
十二年啊,我跟着他,从一个啥都不懂的农村娃,变成能独当一面的警卫员。
我以为他会跟我说句 “辛苦”,或者 “以后好好过日子”,结果连面都见不到。
晚上我给李娟打电话。
“娟儿,我还有一个月就回去了。” 我说。
“真的?” 她声音一下子高了,“我跟我妈说好了,等你回来,咱就去拍婚纱照,县城新开了家照相馆,听说拍得可好看了。”
我没她那么高兴,声音有点闷:“娟儿,你说,要是一个人跟另一个人处了十二年,到最后连句告别都没有,这正常不?”
她愣了愣:“卫东,你咋了?是跟赵司令闹别扭了?”
“没有,就是... 心里有点不舒服。”
“你别多想。” 她说。
“赵司令是个好人,他肯定有他的难处。十二年的情分,不是说断就能断的。也许他是怕跟你告别,你会难过呢?”
挂了电话,我坐在宿舍里,翻出这些年攒的东西 —— 有跟赵司令的合影,是 2016 年视察部队时拍的,他站在我旁边,拍着我的肩膀;
有个笔记本,上面记着他跟我说的话,比如 “看人的时候,要注意他的手”“遇到事别慌,先想三步以后”;
还有个子弹壳,是我第一次打靶满分时,他给我的。
看着这些东西,我眼睛有点湿。
我还是不愿意相信,他会就这么跟我 “告别”。
03
退役前的最后一天,我把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,被子叠成 “豆腐块”,跟刚来时一样。
郑班长,现在已经是排长了,过来跟我聊天:“卫东,舍不得吧?”
“有点。” 我说。
“赵司令不是不待见你。” 他拍了拍我肩膀。
“他这人就这样,心里有事不咋说。我跟他这么多年,知道他最看重你,不然也不会把你留在身边十二年。”
我没说话,心里还是有点堵。
第二天早上,我背着行李,最后一次走过司令办公室门口。
门紧紧关着,里面没声音。
我站了三分钟,想敲门,又没敢。
最后我咬了咬牙,转身走了。
老周在楼下等着,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,不是平时司令坐的那辆。
“卫东,上来吧,我送你去火车站。” 他说。
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,上了车。
车子驶出军营大门,我从车窗回头看 —— 营门口的哨兵敬了个礼,我也抬手回礼。
十二年我在这里度过了最好的青春,现在要走了,心里像空了一块。
老周一路上都没说话,跟平时不一样。
平时他开车,会跟我聊两句天气,或者部队里的事,今天却盯着前方,握方向盘的手有点紧。
“周师傅,您咋了?” 我忍不住问。
他深吸了口气:“卫东,你觉得赵司令是个啥样的人?”
“是个好领导,也是个好长辈。” 我说。
“虽然这次没跟他告别,但我还是感激他 —— 要是没有他,我现在可能还在老家种地,连县城都没去过。”
他点了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司令这人,嘴笨,不会说好听的,但心里装着人。”
车子走到半路,老周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档案袋,递给我:“卫东,这个你拿着。记住,上了火车再打开。”
我接过档案袋,手一下子就抖了 —— 档案袋上印着两个红字:绝密!
下面还写着我的名字:林卫东。
在部队十二年,我见过 “绝密” 文件,屈指可数。
每次见着,都是跟重要任务有关,有时候还会涉及到安全。
现在这个档案袋就在我手里,沉甸甸的。
“周师傅,这... 这是啥?” 我声音有点颤。
他通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:“司令让我给你的,你上了火车就知道了。现在别问,问了我也不能说。”
“那... 司令为啥不自己给我?”
“他有他的难处。” 老周说。
“卫东,你记着,有些关心,不是靠嘴说的,是靠做的。”
车子到了北京站,老周帮我把行李拿下来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卫东,保重。到了地方,照顾好自己。”
“周师傅,您不送我进站吗?” 我问。
他摇了摇头:“我就送到这儿。还有记住两句话 —— 第一,上了火车再开档案袋;第二,小心身边的人。”
“小心身边的人?啥意思?” 我追问。
但他已经上车了,车子发动,很快就消失在车流里。
我站在火车站门口,手里攥着档案袋,心里乱糟糟的。
这到底是啥任务?为啥要等上火车才看?“小心身边的人”,又是啥意思?
我买了去贵州的火车票 —— 本来我该买去周口的,回老家跟李娟汇合,但老周没说让我去哪,只说让我上火车再看档案袋。
我猜这档案袋里,肯定跟贵州有关。
过了安检,找到座位,火车慢慢启动。
我看着窗外的北京,高楼大厦一点点往后退,心里有点不舍,又有点紧张。
我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啥,但我知道,这档案袋一打开,我的人生可能就不一样了。
火车开了一个多小时,驶出了北京,进入河北境内。
我看了看周围,座位旁边是个老太太,抱着个孙子,一直在哄;
对面是个年轻人,戴着耳机,在看手机。
看起来都挺正常的。
我深吸了口气,撕开档案袋的封条。
里面有几份文件,最上面的是一张 “特殊任务委托书”。
我拿起委托书,心跳一下子就快了。
任务目标:去贵州黔东南的月亮镇,保护一个叫王卫国的人,还要保护他手里的一份资料。
下面还写着我的个人信息,连我 2018 年打靶得了满分、2020 年在反追踪训练中表现突出都写进去了,看得我心里发毛。
这得是多细致的调查,才能把我的事记这么清楚?
委托书最后,是赵司令的亲笔签名,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印章,上面写着 “专项任务专用章”。
我再往下翻,是王卫国的资料。
他是贵州一家化工厂的技术员,三个月前发现厂里偷排有毒废料,还销毁证据,他偷偷藏了账本和样品,然后就被厂里的人追杀,逃到了月亮镇。
还有一份是紧急联系方式,上面有三个电话,一个是老周的,一个是个陌生号码,备注 “应急联系人”,还有一个是赵司令的私人电话 。
我跟着他十二年,都没见过这个号码。
最后是一张信纸,上面是赵司令的字,写得工工整整:
“卫东:
如果你看到这封信,说明你已经上了火车。
十二年了,我看着你从一个毛头小子,变成一个能扛事的兵,我为你骄傲。
这次让你去贵州,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—— 保护王卫国和他手里的资料。
这资料很重要,关系到当地老百姓的健康,要是落到坏人手里,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。
这个任务很危险,那些人已经追杀王卫国三个月了,手段狠。
你可以选择不做 —— 要是你不做,你就回周口,跟李娟结婚,过安稳日子,没人会怪你。
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。
不是因为我是你司令,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,你不会看着老百姓遭殃不管。
你跟着我学的那些本事,现在能派上用场了。
不管你选啥,记住你永远是我最看重的兵。
赵建军”
我看着信,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。
原来赵司令不是不待见我,是怕我知道任务危险,不愿意让我去;
他避着我,是怕跟我面对面,我会因为他的面子答应,不是真心愿意。
我擦干眼泪,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—— 我要去贵州。
李娟那边,我可以跟她解释;但王卫国要是出事,那些老百姓要是遭殃,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。
火车继续往南开,窗外的景色从平原变成了山地。
我拿出手机,给李娟发了条短信:“娟儿,我有点急事,得去贵州一趟,等我处理完,就回周口找你,对不起。”
过了一会儿,她回了短信:“卫东,你注意安全,我等你。不管你去哪,我都等你。”
看着短信,我心里暖暖的。
我把档案袋收好,靠在椅背上,开始想接下来的事。
月亮镇在哪?怎么找到王卫国?那些追杀他的人,会不会已经盯上我了?
04
火车到昆明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上午。
昆明的太阳很毒,晒在身上暖洋洋的,但我没心思晒太阳,背着行李就往出站口走。
刚走出出站口,我就觉得不对劲 —— 有两个人跟着我。
一个穿黑色夹克,一个穿蓝色衬衫,看起来像是普通旅客,但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我,我走快,他们也走快,我停下来,他们也停下来。
我想起老周说的 “小心身边的人”,心里一紧。
我装作没发现,走到旁边的小商店,想买瓶水。
商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看见我笑着说:“小伙子,要啥水?”
“一瓶矿泉水。” 我说,眼睛通过玻璃反射,看那两个跟着我的人。
他们站在商店门口,还在盯着我。
付完钱,我刚要走,老板突然拽了拽我的胳膊,小声说:“小伙子,那俩男的跟你一路了,你可得小心点,最近昆明不太平,常有生人盯着人。”
我心里一暖:“谢谢大姐。”
“不用谢,出门在外,多注意点好。” 她说。
我走出商店,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。
那两个人还是跟着,而且又多了一个。
一个穿灰色外套的男人,站在不远处,像是在盯梢。
我掏出手机,拨通了老周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三声,他接了:“卫东,到昆明了?”
“周师傅,我到了,但有人跟着我,三个男的,看起来不像是好人。” 我压低声音说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:“你现在在哪?”
“火车站出站口旁边的公交站。”
“好,你在那等着,我二十分钟到。记住,别跟他们起冲突,也别让他们看出你发现了。”
挂了电话,我靠在公交站的牌子上,装作等公交的样子。
那三个男的站在对面的马路边,还在盯着我。
我心里有点慌,但又想起赵司令说的 “遇到事别慌,先想三步以后”,慢慢就平静下来了。
大概十八分钟后,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来,停在我旁边。
车窗摇下来,是老周。
“快上车!” 他说。
我赶紧拉开车门,坐了进去。
刚关上门,老周就踩了油门,车子一下子冲了出去。
我回头看,那三个男的已经反应过来,开着两辆车追了上来。
“周师傅,他们咋这么快?” 我问。
“他们早就盯着你了,” 老周说,“从你出北京站开始,就有人跟着,我跟了一路,才把他们甩到后面,没想到在昆明又跟上了。”
“您... 您一直在跟着我?”
“司令让我跟着你,怕你出事。” 他说。
“但不能让你知道,不然你该有压力了。”
车子在昆明的街上跑,老周的技术真好 —— 遇到堵车,他能从旁边的小巷子穿过去;遇到红灯,他能预判绿灯时间,提前起步;后面的车想超,他能稳稳地把车挡在前面。
我紧紧抓着扶手,心脏都快跳出来了。
“周师傅,您这技术,不是普通司机能有的啊。” 我说。
他笑了笑:“以前在西北当兵,跟司令去执行任务,遇到过土匪,那时候比现在惊险多了。土匪开着车追我们,我在戈壁滩上开了三个小时,才把他们甩了。那时候我就想,开车的技术好点,就能多保一个人的命。”
我看着他胳膊上的疤痕 —— 以前我问过他,他说是不小心烫的,现在才知道,那是当年被土匪的子弹擦到的。
“周师傅,您跟司令,以前执行过不少危险任务吧?”
“嗯。” 他点头。
“但都过去了。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。”
跑了大概二十分钟,老周把车开到了昆明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,停了下来。
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说:“应该安全了,他们不敢追到这里来。”
我下车,腿有点软。
“周师傅,那些人是谁?为啥要追我?”
“是王卫国原来厂里的人。” 他说
“他们怕王卫国把资料交出去,毁了他们的生意,所以就派人追杀他。现在知道你要去保护王卫国,就开始追你了。”
“那... 他们咋知道我要去保护王卫国?”
“可能是内部走漏了消息。” 老周说。
“也可能是他们盯王卫国盯得紧,顺藤摸瓜找到了你。不管是啥,你接下来的路,得自己走了 —— 我不能再跟着你,不然会给你添麻烦。”
他从车里拿出一个背包,递给我:“这里面有几件换洗衣服,还有点现金,一把匕首 —— 防身用的,还有个定位器,要是遇到危险,按一下,我就能知道你在哪。”
我接过背包,心里暖暖的:“周师傅,谢谢您。”
“不用谢我,谢司令吧。” 他说。
“记住三件事:第一,相信你的直觉,你跟着司令学的看人的本事,现在能用上;第二,别轻易相信任何人,除了你自己;第三,要是实在撑不住,就给我打电话,我会想办法帮你。”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卫东,你是个好兵,司令没看错你。去月亮镇的车,在长途汽车站,你现在就去,别耽误时间。”
我点头,跟他告别,背着背包往长途汽车站走。
走了几步,我回头看,老周还站在工厂门口,看着我。
我挥了挥手,他也挥了挥手,然后转身进了工厂。
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,我就得一个人面对危险了。
但我不害怕 —— 我想起赵司令的话,想起老周的帮忙,想起李娟的等待,心里就有了劲。
05
长途汽车在山路上跑了整整一天。
路很颠,车窗外都是大山,山是绿色的,水是清的,看起来很安静,但我知道,这安静的背后,可能藏着危险。
傍晚的时候,车子到了月亮镇。
月亮镇很小,就一条主街,街上有几家小商店,一个菜市场,还有个邮局。
镇口有棵老槐树,树干得两个人抱,枝桠上挂着几个红布条,是当地人求平安的。
我找了家小旅馆,叫 “月亮旅馆”,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,姓刘,脸上有几道皱纹,看起来很老实。
“小伙子,住多久?” 他问。
“先住一晚。” 我说。
“刘老板,问您个事,您知道王卫国这个人吗?”
他愣了愣,眼神有点变:“你找王卫国干啥?”
“我是他老家的亲戚,来看看他。” 我说。
档案袋里说,王卫国的老家在湖南,我就编了个亲戚的身份。
他叹了口气:“王师傅是个好人,就是命苦。三个月前逃到这里,住在镇北边的山村里,平时不怎么出来。最近有生人找他,你可得小心点。”
“有生人找他?啥样的生人?” 我问。
“跟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,穿得挺整齐,不像咱这的人。” 他说。
“前几天还来我这问过,我没敢说。”
我心里一紧 —— 看来那些人已经找到月亮镇了。
“刘老板,谢谢您,我知道了。”
我开了个房间,房间在二楼,窗户对着街。
我把行李放好,然后从背包里拿出匕首,藏在腰上 —— 怕晚上出事。
晚饭我在旅馆楼下吃,吃的是一碗米粉,加了点辣椒,辣得我直冒汗。
正吃着,进来一个老太太,挎着个篮子,里面装着青菜。
她看见我,就坐在我对面:“小伙子,你是外地来的吧?”
“嗯,我来走亲戚。” 我说。
“走亲戚?” 她笑了笑。
“我看你不像,你眼睛老盯着门口,像是在防着啥人。”
我愣了愣 —— 这老太太眼真尖。
“大娘,我... 我就是有点紧张,第一次来这么偏的地方。”
她没拆穿我,只是说:“最近镇上不太平,有生人盯着人,你晚上别出门,要是出门,就走东边的小路,那边人多。”
“谢谢您,大娘。” 我心里一暖。
老太太吃完米粉,走的时候跟我说:“要是遇到啥难处,就去村东头找李大爷,他是村里的老支书,人好。”
晚上我躺在旅馆的床上,没敢睡熟。
我想着明天一早就去北边的山村找王卫国,找到他之后,就赶紧带他走,离开月亮镇。
大概十一点的时候,我听见楼下有脚步声。
我赶紧起来,走到窗户边往下看。
有三个男的,穿得整整齐齐,站在旅馆门口,像是在看房间号。
是那些人!
我心里一紧。
我赶紧把背包收拾好,然后从窗户往下看 —— 窗户下面有个平台,平台下面是小巷子。
我深吸了口气,爬窗户跳了下去,落在平台上,然后又跳下去,进了小巷子。
刚进小巷子,就听见上面有人喊:“他跑了!快追!”
我不敢停,顺着小巷子往前跑。
小巷子很窄,只能容一个人过,两边是砖墙,墙上有不少青苔。
我跑了大概十分钟,才跑出小巷子,到了镇东边的路上。
路上没人,只有几盏路灯,昏昏暗暗的。
我回头看,那三个男的还在追,离我不远。
我赶紧往北边的山村跑 —— 得赶紧找到王卫国,不然我们俩都得出事。
山路不好走,晚上又黑,我摔了好几跤,膝盖都破了。
但我不敢停一直跑,跑了大概两个小时,终于看到了山村的灯光 —— 村里有十几户人家,大部分都熄灯了,只有一户还亮着灯。
我猜那就是王卫国住的地方。
我慢慢走过去,敲了敲门。
过了一会儿,门开了,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探出头来,头发有点白,脸上有几道皱纹,眼神很警觉。
“你是谁?” 他小声问。
“我是赵司令派来的,” 我说,“暗号是‘山高水长’。”
他愣了愣,然后仔细打量了我一番,说:“进来吧,快。”
我进了屋,他赶紧关上门,又用桌子把门锁住。
“你真是赵司令派来的?” 他问。
“是,我叫林卫东,” 我说。
“您是王卫国王叔吧?”
他点了点头,眼圈有点红:“赵司令终于派人来了... 我还以为我等不到了。”
“王叔,您别激动,先说说情况。” 我说。
“那些人是不是已经找到月亮镇了?”
“是。” 他说。
“前几天就来了,在镇上打听我的消息。我这几天都不敢出门,就怕被他们找到。”
他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,打开 —— 里面有个账本,还有几个玻璃瓶子,瓶子里装着黑色的液体。
“这是化工厂偷排的废料样本。” 他说。
“账本上记着他们偷排的时间、地点,还有负责人的名字。要是把这些交给有关部门,他们就能被查了。”
“那您为啥不早点交?” 我问。
“我想交,但他们不让我交。” 他说。
“三个月前,我刚要去举报,就被他们发现了,他们把我同事杀了,还放话要杀我。我只能跑,从贵州跑到湖南,又从湖南跑回贵州,最后躲到这个山村。”
我心里一沉 —— 这些人真狠。
“王叔,我们现在得赶紧走,他们已经追到镇上来了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。”
他点了点头,把箱子绑在腰上:“我听你的,你说去哪,我就去哪。”
我们刚要出门,就听见外面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—— 他们来了!
06
“王叔,快,走后门!” 我拉着他,往后门跑。
后门外面是悬崖,悬崖下面是河,晚上能听见河水的声音。
悬崖边上有条小路,很窄,只能容一个人过,路边没有护栏,往下看就是黑漆漆的河。
“卫东,这路太险了,我... 我不敢走。” 王卫国有点怕,腿在抖。
“王叔,没时间了,他们马上就进来了!” 我拉着他,往小路上走。
刚走了几步,就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声音,还有人的叫喊声:“王卫国,你别跑!”
我拉着王卫国,沿着小路往前跑。
小路很滑,都是青苔,我摔了一跤,膝盖更疼了,但我没敢停,爬起来继续跑。
王卫国也摔了,脚崴了,一瘸一拐的。
“王叔,我背你!” 我蹲下来让他趴在我背上。
他有点不好意思:“卫东,你还年轻,别把你累着。”
“别说这话,咱得一起出去!” 我背起他往前跑。
后面的人追得紧,手电筒的光在我们身后晃,还有人开枪 ——“砰!砰!” 子弹打在石头上,溅起火星。
“卫东,小心!” 王卫国喊。
我赶紧低头,子弹从头顶飞过。
我背着他跑了大概一个小时,才把后面的人甩远。
我们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。
山洞里很黑很凉。
我把王卫国放下来,然后拿出背包里的水,给他递了一瓶:“王叔,您先喝点水,歇会儿。”
他喝了口水,说:“卫东,谢谢你,要是没有你,我今天肯定被他们抓了。”
“不用谢,这是我该做的。” 我说。
“王叔,您先歇着,我去外面看看情况。”
我刚要出去,就听见山洞外面有脚步声 —— 有人来了!
我赶紧把王卫国拉到山洞里面,然后从腰上拿出匕首,躲在洞口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一个人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手电筒,照了照山洞。
“林卫东,别躲了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
这个声音... 有点熟。
我心里一紧,从洞口走出来,手电筒的光照在他脸上 ——
我一下子就愣了,血液几乎凝固了。
手电筒的光刺得我眼睛发疼,等适应过来,看清那张脸时,我手里的匕首 “哐当” 一声掉在地上 —— 是小吴,赵司令的秘书小吴。
小吴比我晚两年进警卫连,当年还是我带他熟悉的岗哨路线。他总跟在我身后 “卫东哥”“卫东哥” 地叫,说话轻声细语,连走路都怕踩疼了地面。
怎么会是他?
“小吴?你怎么在这?” 我声音发颤,下意识把王卫国往身后挡了挡。
小吴的手电筒垂了下来,光打在地上的青苔上,映出他脸上的愧疚。
“卫东哥,我…… 我也是没办法。” 他攥着衣角,指节发白。
“我妈上个月查出胃癌,要做手术,得花二十万。他们找到我,说只要把王卫国带回去,钱立马打过来,还帮我妈安排最好的医生。”
“他们是谁?化工厂的人?” 我追问,心里又气又疼 —— 气他糊涂,疼他被生活逼到这份上。
小吴点头,眼圈红了:“他们说,要是我不照做,我妈就…… 就没机会手术了。卫东哥,我知道错了,可我不能没有我妈啊。”
王卫国在我身后叹了口气,没说话。
山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还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:“小吴!找到人没有?别磨磨蹭蹭的!”
小吴身子一哆嗦,猛地抬头看我:“卫东哥,对不起!”
他伸手就要抓王卫国的胳膊,我一把推开他,捡起地上的匕首,挡在王卫国面前:“小吴,你醒醒!他们连同事都能杀,还会守信用?你把王叔交出去,他们照样会害你妈!”
小吴愣在原地,眼神飘忽不定。
就在这时山洞外的人冲了进来,是之前追我的那三个男人,手里还拿着钢管。
“小吴,你他妈还愣着干啥?” 领头的黑夹克一脚踹在小吴腿上,小吴踉跄着摔在地上。
我把王卫国往山洞深处推了推,握紧匕首迎上去。
黑夹克挥着钢管砸过来,我侧身躲开,钢管打在石头上,火星溅了我一脸。
我趁机扑上去,匕首抵在他腰上:“别动!”
另两个男人见状,也围了上来。
就在这僵持的时候,山洞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,接着是老周的嗓门:“都给我住手!”
老周拎着根铁棍跑进来,身后还跟着两个穿便衣的男人。
后来我才知道,是赵司令安排在当地的联络员。
老周一棍子打在蓝衬衫的背上,蓝衬衫 “哎哟” 一声倒在地上,黑夹克想跑,被联络员抓住胳膊,反剪在身后。
小吴从地上爬起来,低着头走到老周面前:“周师傅,我错了,我不该帮他们……”
老周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知道错就好,司令已经让人把你妈转到北京的医院了,手术费也都交了。你啊,就是太急了,不知道跟司令说一声。”
小吴猛地抬头,眼睛瞪得溜圆:“真的?司令他……”
“司令早就知道你家的事。” 老周说。
“就是没告诉你,想看看你能不能扛住。现在看来,你没让他失望 —— 至少最后没真的害了人。”
小吴蹲在地上,双手捂着脸,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我扶着王卫国走出山洞,外面的月亮出来了,照在山路上,亮堂堂的。
老周递给我一瓶水:“卫东,辛苦你了。接应的人在山下等着,把王师傅和资料交过去,你就算完成任务了。”
“司令他…… 知道这边的情况吗?” 我问。
老周笑了笑,拿出手机,点开一条语音 —— 是赵司令的声音,还是那么沉稳:“卫东,资料安全到了就好,别太累。等你回来,我请你吃你最爱吃的山东煎饼。”
我听着语音,鼻子一酸,眼泪又差点掉下来。
原来他一直都在盯着这边,之前避而不见,是怕我知道任务危险后,因为他的面子硬撑,也怕我分心。
他知道我盼着跟李娟结婚,怕我有顾虑。
把王卫国和资料交给联络员后,我跟老周坐在山下的石头上,吹着山风。
“周师傅,之前在车库练漂移,是为了今天追车做准备吧?” 我问。
老周点头:“司令说,你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,肯定会遇到危险,我得把车开好,才能护你周全。”
我想起在部队的十二年,想起赵司令教我看人的细节,想起老周教我开车的技巧,想起郑班长骂我叠不好被子却偷偷帮我捏被角…… 心里暖暖的。
第二天一早,我买了回周口的火车票。
上车前,我给李娟打了个电话。
“娟儿,我任务完成了,现在就回去找你。”
“真的?”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。
“我跟我妈说了你要回来,她今天一早就去镇上买面粉了,说要给你烙油饼,你最爱吃的那种。”
“好,我等着吃。” 我笑着说,挂了电话,看着远处的太阳慢慢升起来,心里踏实极了。
回到周口那天,李娟真的去火车站接我了,手里拎着个布袋子,里面装着刚烙好的油饼,还冒着热气。
她看见我,跑过来抱住我:“卫东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我抱着她,闻着油饼的香味,觉得这一路的危险都值了。
后来王卫国手里的资料交给了有关部门,化工厂的人被抓了,当地的河水也慢慢变清了。
小吴因为主动认错,又没造成严重后果,部队没处分他,只是让他转业回了老家,据说现在在医院陪着他妈做康复。
过了半年,我跟李娟结婚了,就在县城的小饭馆摆了几桌酒。
结婚那天,赵司令没来,但让老周捎来了一个红包,还有一块手表 —— 是他戴了十几年的那块军表,表盘上还刻着他的名字。
老周说,司令本来想来的,但是临时有任务,走不开。
他还说,司令常跟身边的人提起我,说我是他带过最靠谱的兵。
我把手表戴在手上,沉甸甸的。
我知道这十二年的警卫没白当,赵司令的避而不见,不是疏远,是他对一个兵最深的信任和牵挂。
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在部队的日子,不会忘了那个教我看细节、教我扛事的老首长。